新中国(节选)

编者按:2009年11月12日,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直播了温家宝总理在第七届世博国际论坛开幕式上的讲话:“1910年,一位叫陆士谔的青年创作了幻想小说《新中国》,虚构了一百年后在上海浦东举办万国博览会的情景。”2010年5月1日,世界博览会将在我国上海召开。由此,创作于一百年前的科幻预言小说《新中国》重新回到我们的视野。为了让广大读者能够重温这一百年前的预言,我们特精选出其中的六回内容,并配发链接文章介绍陆士谔的生平及创作,以飨读者。

在《新中国》这部小说内,我的祖父以“梦”为载体,描绘了自己所憧憬的理想社会:上海浦东正在召开世博会(“万国博览会”),中外游客都到上海来,为解决“过江难”和“乘车难”的矛盾,上海建起了地铁(“地下电车”)、越江隧道和浦江大桥。另外,祖父还“梦”见人民广场(“跑马厅”)建起了上海大剧院(“新上海舞台”);浦东也已开发,“中国国家银行”就设在浦东……充分体现了祖父惊人的超前意识。我经初步梳理,祖父陆士谔的20余种预言已被一一应验,而今的上海,远比祖父的梦更加美好。

——陆贞雄(陆士谔之孙)

1910年,代表中国的清王朝已病入膏肓,中国五千年的国运处于前所未有的低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国的知识精英并没有丧失信心——这也许是中华文明能够独步世界并最终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衰落后可以再复兴的原因。晚清小说家陆士谔出版了预言小说《新中国》,预言一百年后即2010年将在上海举行世博会……此时的世界,世博会仍然尚只是西方列强的专利。

除此之外,他还预言了过江隧道、地铁、大桥等新生事物。到今天,我们都不得不惊叹陆士谔先生预测之精准。更令我们叹服的是,他是在中国处于历史积弱谷底的时候做出这样预言的,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在他做出预言的时代,这一切无疑会被西方视为梦呓,痴人说梦。别忘了,就是在今天,中国崛起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的时候,国内外大批精英仍然都不相信二十年后中国可以超越美国,跃居世界第一。

——《欧洲时报》2009年10月1日

第一回三杯浊酒块垒难消

一枕黄粱乾坤新造

话说宣统二年正月初一日,在下一觉醒来,见红日满窗,牌声聒耳,晓得时光不早,忙着披衣下床。开出门来,见客堂中双烛辉煌,香烟缭绕。向外挂着神轴,旁配着珊瑚笺对联。桌上十多盆高脚锡盆,满满的装着茶果。几椅台凳,都饰着红披坐垫。蜡台上红烛,已烧去二寸有余。当地铺着红毯,这都是居停主人①布置的。

对厢居停见了我,忙着出来,道:“云翁,我们拜个年!”兜头作下揖去,口里尚说:“恭喜恭喜!发财发财!”害得我还礼不迭。我是素来不善应酬的,只得约略敷衍了几句。居停道:“大年初一,天气异常清朗,这是难得的。今年生意一定发达。大家发财,大家发财!”我道:“我是半生潦倒,一世清贫。这发财,只好瞧着阁下发了。”居停道:“云翁牢骚太甚,连元旦也不知忌讳一点子。快请里边来坐坐!”

我随即走进,只见十多个人围成一桌,内有一人喊道:“八落底,自捕二!”又喊:“庄上天对,上门地子九,下门别十,天门人对,统吃!”又一人喊:“庄上旺的很,幸得打的小!”我知道是推牌九,没甚好瞧。居停道:“可要发发利市,出手打一记?”我回说不解。

老司务送出茶来,我喝了一口,忽听大门口两个化子,一唱一和的,在那里索钱。什么“节节高,年年高,一年四季招元宝”,“发财发财,元宝搭台”。我暗想,化子也晓得心理学,知道元旦日人家喜欢吉利,就把吉利话来乞钱。

辞了居停,走出门去,见马路上冷清清的,店铺齐闭着门,门里头牌声碌碌。有几家年锣年鼓,震耳欲聋。每家门首都挂着只纸糊袋儿,红笺黑字,有写着“迎柬”的,有写着“接帖”的。出店模样的人,挟着一大叠红帖,往来奔走。每到一家门首,就把帖子向纸糊袋里塞一张,算是拜年的——这却礼亡,仅存饩羊了。也有衣冠齐楚,乘着轿式马车往来拜贺的,大半都是商界里的道台大人,不是商会议董,就是公司总理。趁着这几天,正好显他的道台前程,摆他的道台架子;也有反穿着皮褂,在路上摆摆摇摇,逢着熟人,打恭作揖,满口“发财!恭喜!”乱说的;也有顶帽袍套,坐在东洋车上,一摇一摇,像东厨司命上天似的;更有妓女满头珠翠,半倚半坐的乘着马车出风头的;三五顽童,拿着丢炮,向人丛中“劈劈啪啪”乱丢玩笑的。怪怪奇奇,不一而足。

我心里头很是气闷,知道这几天走到朋友家去,不是牌局,就是骰局。我于赌钱一门不甚喜欢,所以到了年头反少趣味,只得走回家里。忽地想着个好友李友琴女士,送我一坛二十年陈的花雕,尚没有喝掉,遂叫小童给我烫了两斤。取过一本马史,揭开瞧时,齐巧是《项羽本纪》,喜道:“真好个下酒菜!”一面读书,一面喝酒。读到巨鹿之战,“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句,不觉连举十余觞。读至终篇,早已醺然,遂和衣眠在榻上。

刚合上眼,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向我道:“睡着做什么?天朗气清,何不到外边去逛逛!”我不觉大喜,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友李友琴女士。我道:“外边没有什么好瞧,我方才出去逛过的,闹得慌,脑子里都晕起来,才回来喝了会子酒睡下的。”李女士道:“奇了!怎么我来并不见闹呢?”我听了不信。女士道:“不信?不妨同我出去瞧瞧。”

我就同着女士,走出门去。到马路上一瞧,不觉大惊,但见世界换了个样子。马路筑得异常宽广,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柜台里靠着的伙友都满脸和气,不似从前都是毕板的、划一不二价面孔。那店家“真不二价”的招牌,也一块都没有了。又见马路中站岗的英捕、印捕,一个都不见,就是华捕,也都换了服式,都穿着中国警察号衣,不像从前,戴着红纬大帽,穿着青呢号衫了。

我正欲问时,只见两个外国人劈面走来。我恐他冲撞,忙着让避。哪知外国人倒很谦和,见我让他,他也往左边让我,并不似从前,掉头不顾,一味的横冲直撞了。我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问女士道:“怎么外国人这样的谦和?马路上外国巡捕又一个都不见?”女士笑道:“你怎么一睡就睡得糊涂了!现在,治外法权已经收回,外国人侨寓在吾国的,一例遵守吾国的法律,听从吾国官吏的约束。凡有华洋交涉案件,都由吾国官吏审问,按照大清新法律办理。外国领事,从不来开半句口呢!那租界的名目,也早消除长久了。凡警政、路政,悉由地方市政厅主持。不见站岗的巡士,都穿着本国警察服式么?”

我迟疑道:“你这一番话,弄得我越发糊涂了。领事裁判权几时废掉的?租界几时收回的?怎么我一些儿没有知道?”女士笑道:“你说糊涂,可真糊涂极了!这事已行了三十多年,怎么说一点子没有知道?”我骇道:“行了已三十多年么?今年是什么年?”女士道:“怎么,你连年份都会忘记了?今年是宣统四十三年——庚寅岁呢!”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哪有这样快的日子!”女士见我不信,便道:“云翔,你不信,我给你个证据瞧是了!”

说着,见有一个卖报的孩子,挟着一大叠报走来。女士招手,喊:“买报!”那孩子走过来便问:“要什么报?”女士道:“四十年里头所开的报馆,那报纸你见了,必定又要不信的。须拣四十年前已经开的老报馆,你才相信。”因问:“《申报》《新闻报》《神申洲报》《时事报》,不拘哪一报都好,拿一份出来。”小孩道:“《时事报》还有两份,《申报》等已都卖完了。”随即取出张《时事报》,授给女士。女士给了钱,把报纸授我,道:“你一瞧,就知道了。”我没暇去瞧新闻广告,只把眼光专注着封面上的年月,见明明写着“大清宣统四十三年正月十五日,西历一千九百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七号,礼拜日”两行大字,下边还有“《时事报》第一万五千几百几十几号”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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